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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 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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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续写,补全他们的故事。首先,要救回池震。



“小郑,接下来我将就停车场枪击案问你一些问题,本次交流将通过这台机器全程录像,并将作为证据正式记录,你都明白吧?”

“明白,您问吧。”

“我是隆城皇家警署副署长李力行,坐在我对面的是郑世杰警员,本次问话内容为今天下午发生在废弃停车场的枪击案。现在是22点42分,问话正式开始。”

“姓名。”

“郑世杰。”

“五个小时前你接到陆离的电话,电话中说了什么?”

“陆队…陆离告诉我停车场发生枪击,让我带人迅速赶到现场,全城通缉震…池震,并联系皇家警署请求接管桦城刑侦局。”

鸡蛋仔虽然不是第一次坐在审讯室里,但却是第一次扮演被问话的一方。对面坐着皇家警署副署长,此次问话又被正式记录,将来可能作为本案的重要证据存档,鸡蛋仔难免有些怯场,提到陆离和池震习惯性想说 “陆队”、“震哥”,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合适。

坐在审讯人位置的李副署长比鸡蛋仔淡定得多,即使他刚带人赶到桦城不到两个小时,对案情仅仅算得上是略知一二,但多年的经验让他在短时间内接管刑侦局,并让各项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为什么全城通缉池震?”

“陆离说是他枪杀了董令其。”

“为什么?”

“不知道,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往医院赶,只交待两句我要做什么就挂断了。”

“到现场的都有谁?”

“我,物证科高航科长,和队里当时还没回家的警员。”

“到达现场后你们有什么发现?”

“吴文萱前夫,胡先生,前额中一枪,确认死亡。董令其局长右前额中一枪,确认死亡。地上还有…”

“具体的现场情况我等会儿问高航,你不用说了。”李力行摆摆手阻止鸡蛋仔继续说下去,“下午池震也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是,他让我查一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号码是胡先生的。”

“池震告诉你为什么要查这个号码了吗?”

“他只说和最近发生的三起谋杀案有关,是从六年前吴文萱一案的重要证人王师傅那里得来的,其它的让我先别问那么多,快点把信息给他。”

李力行似乎在默默整理着目前所得的信息,许久未出声问下一个问题。鸡蛋仔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李副署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你先出去吧。” 李力行回神,对着镜头说一句问话结束就关上机器。

问话结束,鸡蛋仔却没感觉到轻松,他想不出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摸不准李力行是怎么想的,起身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开门。

“小郑,还有什么事?”

“震哥不会随便杀人的。”

看着鸡蛋仔一脸纠结,李力行脸上露出微笑:“那你的意思是董局有问题池震才会开枪?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会调查清楚的,你出去把老石叫进来。”

鸡蛋仔走出审讯室,可外面的气氛不比审讯室里轻松半点。陆离还在手术室,池震下落不明,除了仿佛已经略有眉目的老高和刚验完尸正打报告的老石,队里每一个人脸上都明晃晃地挂着 “毫无头绪” 四个大字,皇家警署的接管更是让队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老石,叫你进去。”



两具尸体的情况很简单,都是一枪毙命。虽然董令其腿上也中了一枪,而且身上还有几处浅浅的刀伤,但都不致命。胡先生脑袋里的子弹来自董令其的配枪,董令其身上的两颗子弹出自池震的配枪。

听完老石的汇报,李力行只交待老石要认真写好报告就让他把物证科高科长叫进去。

老石刚一走出审讯室,就听到鸡蛋仔大声说着医院刚来消息,陆离已经做完手术醒来,可以探视了。

“鸡蛋仔,等等我,我和你一去。” 老石边换外套边叫住鸡蛋仔,同老高交换一个眼神算是通知他进去汇报。

“老石,他都说什么了?我怎么搞不明白这李副署长在干嘛?” 鸡蛋仔抓住老石,迫不及待地想多了解些信息。老石瞥一眼鸡蛋仔示意他松手好好走路,鸡蛋仔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挤出一个歉意的笑。

“你没觉得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和照镜子似的?推断案情你们比我擅长,我负责把尸体的信息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整理出来辅助你们。”

“一个一个慢慢问的效率这么低,署长为何不直接叫人开会呢?” 鸡蛋仔也不知是真的听不出老石话里的弦外之音,还是面对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实在不能理解,这会儿不顾老石话里的拒绝,非要将对话进行下去,颇有不交流出个所以然就不放弃的架势。

老石叹口气,平时鸡蛋仔要是有这会儿的求知精神,陆离带他估计能轻松好多,也不会很多事都不轻易交给他去做。虽有心鼓励鸡蛋仔这会儿求知的劲头,但老石自己也没什么头绪,话不对题的说一句也不知池震现在在哪,就强行结束了对话。



最后一趟地铁上的乘客全部下完也不见池震的身影,广播开始催促乘客尽快离开车站,地铁站将在十五分钟后关闭,停止今天的服务。索菲心里的不安随着一遍遍回拨电话却无人接听而渐渐放大,池震怎么会不接电话呢?唯一接通的那一次,池震也一个字都没说。

“这位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出站了。” 巡警发现索菲一个人焦急地在站台走来走去,叫住他催他出站。

索菲本想说几句好话再多留一会儿,却看到巡警手里拿着池震的通缉令,一时语塞。

巡警发现他神情突变还盯着通缉令,就举起手里的通缉令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索菲正思索池震是不是在逃跑的路上才来不及接电话,条件反射地回答一句没见过,可内心的不安却促使索菲的大脑飞速旋转。池震不可能做坏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可能在机场线的最后一班列车上。” 索菲叫住正要离开的巡警,并向对方出示自己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我们两个约好11点在这里见面,他上车时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刚才的末班车上没有他,他一定是坐上那趟空末班车了。他不会做坏事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其实索菲也不确定池震究竟有没有坐上地铁,刚才那通电话也可能是池震打来告诉他自己被通缉不能见面了,但他决定赌一把,万一是池震坐上地铁想告诉他即使看到通缉令也一定要等下去呢?

巡警没回答索菲,半信半疑地拿出对讲机联系同事,告诉他们嫌犯可能在机场线的最后一趟空车上,迅速就近停下地铁派人到车上查看。

“小姐,你跟我走一趟吧,刑侦局那边有话要问你。”



“陆离醒了?”

老高刚走进审讯室就迎面撞上一个问题却并不急着回答,把门关好坐下才开口:“鸡蛋仔的声音够大呀,都传到审讯室里了。” 没正面回答问题,却也承认陆离已经脱离危险,醒过来了。

“李副署长,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们能私下先聊几句吗?”

老高走进来时李力行就觉得他和前两个被问话的人状态完全不同,仿佛他并不是被叫来问话的,而是被专程请来帮忙解惑的专家。但李力行没想到他竟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惊讶,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说吧。”

“关于林校长、张护士和赵阿姨被杀你了解多少?” 老高说着,将两把刀摆在桌上,一把 SOG,一把 M7 军刺,不等李力行开口就自顾自地把曾经给陆离说过的话又给李力行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最近这三起案子不是吴文萱做的,而是陆离?”

“你知道池震让鸡蛋仔查过一个号码吧?当时我也在,就多查了点信息,发现三次案发时,这个号码的信号都在现场附近,但得不到更准确的定位信息。我又联系了王师傅,问他这个号码是怎么来的,他说这个人给他打电话想买下当年吴文萱交给他保管的一些东西。再联系今天下午停车场的情况,号码的主人,吴文萱的前夫,才是最近这三起案子的凶手。”

说到这,老高开始认真用布卷起桌上的刀。表情一直看不出变化的李力行终于显出急切,伸手敲两下桌子,催促老高继续说下去。

“现场所有的细节我已经写在报告里,你边看报告边听我接着说。”

李力行接过报告,首先看到的是对现场弹壳、子弹、弹孔的详细分析。董令其的枪开了四次,打死胡先生、打伤吴文萱,另外两抢打在地上。池震的枪开了三次,打伤董令其左腿、打死董令其,还有一枪推测是打在他自己身上。

“虽说是吴文萱前夫,但胡先生不可能知道当年案情的真相。而且就算他知道真相,也没必要去杀证人,报警倒更像是正常人的选择。”

“难不成是受人威胁?” 李力行原本只是信口接上一句,语气中还带着点调侃,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胡先生受人威胁的可能性极大。

“从现场回来我就让信息科的同事详细梳理胡先生的所有信息,发现他三年来侵吞两千多万公款,够他坐二十几年牢了。”

“有人发现他侵吞公款,利用这个威胁他?”

“估计是,但这还不能让我确定他背后的人是谁。”

“不是董局?”

“别急,你看报告的下一页。”

下一页的报告上是胡先生身上发现的窃听器的详细信息。这个窃听器体积虽小,但既可以窃听,还可以定位,并将信息实时传送到接收端。而这个窃听器的接收端,是董令其的手机。

老高估计着李力行看完关于窃听器的部分,开口道:“我是物证科的,证据为先。没有证据,不能随随便便怀疑谁。”

李力行微微点头,说:“董局就是靠着这个窃听器找到那个停车场的?”

“对。估计董局刚赶到停车场就一枪解决掉胡先生,以免他被带回刑侦局。陆离和池震肯定会反击,想把董局抓回来。二对一的局面对董局十分不利,他就让陆离帮忙解决池震,说辞大概是池震找到凶手不带回局里反而帮助犯人逃跑。这说辞陆离当然不会相信,但奈何吴文萱在董令其手里。”

“陆离就真的听话,不但下了池震的枪,还对着他开枪?”

“对,但我想是两人都确定不会造成伤害才开的枪,这样一来,董令其就以为自己的谋划里只剩下陆离和吴文萱两个变数。虽然今天他能用吴文萱威胁陆离,但吴文萱终究要被关进牢里,他怎么能确保陆离一直听话呢?而且谁又能保证吴文萱不会变成污点证人呢?所以吴文萱和陆离这两个变数也不能留。他开枪想打死吴文萱,却被陆离拦下,没能致命。他也没想到池震是假死,还在他就要成功杀死陆离的时候给了他一枪。”

李力行盯着报告低声感叹:“董令其这是在干什么?”

“董局具体想编出个什么故事我不知道,但如果活下来的是他,那他一定是整个案子的功臣。”

自从张局死后,说董局利用线人捞金的风言风语就时不时传到李力行的耳朵里一次,但始终没有任何证据,他也无能为力。如果老高推测没错,这次董令其是专为陆离设了个局,难道陆离有证据?

“他和陆离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了解,但我想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除掉陆离。” 李力行没接话,老高放松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又接着说:“那个停车场废弃很久了,没有监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陆离、池震和吴文萱知道。我刚才说的,都是推测,无法证实。”

“就凭现场的7个弹壳、5个弹孔、一个追踪器加上电话号码和陆离吴文萱的伤情你就推理得如此详细?”

李力行明白一个案件中物证的重要,也知道物证往往最能还原案发过程,但他没想到物证科科长能仅靠这么点物证将前因后果都推理一番。高科长应该还不知道关于董令其的事有陈先生这个污点证人,做出这样一番推理着实大胆,但又合乎情理,可信度极高。

老高笑笑没说话。物证虽小,但隐含的信息却足够多。这次的物证更是如此,一颗小小的子弹加上弹壳就藏着这子弹从哪里来,最后又为什么停留在这里。物证科表面上只是收集现场物证整理成报告,但物证却能最真实地还原案发过程。老高从当年的一个物证科小警员到如今的科长,早就在一件件案子中获得丰富的经验,一个个物证到了老高手里都像是能开口讲案情一般。多年来,老高越来越多地在报告中强调一些不易发现的细节,不过不爱争功,没人注意罢了。

李力行似是读懂了老高的笑,也回之一笑,说:“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陆离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要回警局等池震,池震说12点前会去自首就一定会去,自己不能因为受伤就失约。无论下午的事会有怎样的结果,他们都要一起面对。陆离卯足劲猛地撑起身子,却两眼一黑,没能坐稳又倒了回去。

“醒了?” 打水回来的温妙玲一推门就看到陆离满头大汗地想从病床上起身,“刚做完手术急着去哪?”

“回警局,我要回去等他。”

“他?池震?整个桦城的人都在找他,连个影子都没找到。”温妙玲把水壶放在桌上,顺手按下呼叫铃。

“他会去警局的,12点前,我们说好了。”

陆离再次尝试起身,温妙玲没费力气就将他拦下,本想说两句狠话,可看着陆离发红的双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正巧医生护士进来给陆离做检查,温妙玲趁机出病房给鸡蛋仔打电话,再被陆队用恳求又坚定的目光盯一会儿,他就要心软带着他回刑侦局了。



索菲正闭着眼睛默默祈祷池震真的在那趟空车上,前排一直在打电话的警员突然回头问道:“索菲小姐,你知道池震的紧急联系人是谁吗?”

“你们找到他啦?为什么要找紧急联系人?他怎么了?受伤了?” 索菲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他腹部重伤,失血性休克,正在送往医院。需要他的紧急联系人,但他在警局的备案信息紧急联系人一栏是空的。”

“我我我,我就是。” 紧急情况,撒个小谎池震不会怪罪。

警员丝毫没有怀疑索菲的话,对着开车的同事说:“改去桦城医院。”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调转方向,提速开往桦城医院。看着窗外的景象想着身后飞奔,索菲原本只是担心的情绪又多上几分自责。通缉令上没提到池震受伤,如果没有和自己约好见面,池震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地铁上,不会受伤了?



鸡蛋仔和老石赶到陆离病房时正巧看到陆离又在尝试起身下床,虽然温妙玲拦着,但显然效果不佳。输液针已在挣扎中暴力脱落,在陆离的手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陆离左胸口也隐隐透出血色。

“师哥你这是干嘛?”

鸡蛋仔和老石急忙上前帮温妙玲稳住陆离。老石看看温妙玲,用眼神问他什么情况。温妙玲一脸无奈,说:“找到池震了,但他受了重伤,正往医院这边送。陆队本来已经老实躺下,一听这消息,又开始发疯。交给你们了,我出去透口气。”

“我要去见他…老石,你让我去吧…”

“见什么见!站都站不稳,是准备见了之后直接上我的手术台?”

陆离拖着受伤的身子没办法冲破老石和鸡蛋仔两人的阻挡,老老实实躺回床上。老石以为他被自己刚才那句狠话震住,正想趁机多叮嘱几句,却发现陆离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仍喃喃说着要去见池震。老石见不得他这样子,让鸡蛋仔去确认池震现在到底在哪。

鸡蛋仔刚一出门,陆离就抓住老石的衣角,老石低头看他,对上一双迫切又带着祈求的眼睛。老石听到陆离带着哭腔开口:“老石,我和他约好12点前见,就一定要见。”

老石叹口气,陆离的固执让他也败下阵来,再提不起任何脾气。他抬手轻轻拍拍陆离死死攥着自己衣角的手,缓缓开口:“他受了伤,来到医院也要先进手术室,就算见面也是你单方面看一眼他或者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你也刚从手术室出来,何必急这一时?”

“我得让他知道我没失约,他也要活着来见我,不能放我鸽子!”

鸡蛋仔进门刚好听到这最后一句,顺口接上一句 “放鸽子的都是混蛋” 才又笑嘻嘻地问师哥和老石在聊什么。

“池震呢?”

鸡蛋仔敲敲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一般:“震哥马上就到这里,楼下急诊科的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你出去找护士站借个轮椅,再告诉护士重新给陆离扎一针。”

“老石,震哥从救护车上下来就直接进手术室了,要轮椅干嘛?”

“推你陆队去手术室门口候着,你看看他这样子,再见不到池震就疯了。”



陆离他们到手术室,池震的手术已经开始,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员正对着哭到说不出完整句子的索菲不知所措。温妙玲出示了证件,示意他们把索菲交给自己。虽然他和索菲之前并无深交,曾经寥寥的几次对话里,索菲的语气还带着隐隐的醋意,但此刻,温妙玲却成了唯一能够安抚索菲的人。

几人听警员讲完如何找到池震,索菲也渐渐平静下来。陆离挪到索菲面前,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小蜜蜂,谢谢你!”

索菲一听,又放声大哭起来。温妙玲瞪一眼陆离,命令鸡蛋仔把陆队推到另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正在这时,来了一位护士。

“你们哪位是病人家属?来给病危通知书签个字。”

警员指着索菲说他是紧急联系人。可索菲哭得不能平静,看到“病危”二字更是停不下来,拿着笔的手不停地抖。

“我来吧。” 陆离平静地开口。

“你是家属?”

“我是。”

护士将信将疑地把通知书递给陆离,陆离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索菲向陆离投来一个复杂的目光,陆离也不知是回应他还是安慰自己,喃喃说着:“没事,他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等待的时间漫长,索菲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录完了口供,陆离也早就输完液拔了针,而 “手术中” 三个字却依然亮着。老石实在熬不住先走,两个警员也回局里整合信息,索菲被温妙玲硬拉着去机场找行李。只剩下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半梦半醒的鸡蛋仔,和红着眼紧紧盯着手术室门的陆离。

“咳咳。”

突然的咳声把鸡蛋仔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掉下凳子,看清来人,迅速起立敬礼:“李副署长。”

“嗯,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我和陆离聊聊。” 说着,李力行脱下帽子,坐在陆离最近的一个位子上。

鸡蛋仔如蒙大赦,揉着眼睛上楼,准备趁机在陆队的病床上小睡一会儿。

“等池震醒了一起说吧。” 陆离声音沙哑,说话时,视线并没脱离手术室的大门。

“就现在吧,早点把这事儿了结,池震醒来也不用再费心思。” 李力行心疼这两个年轻人,早早结案自己也能安心些。

陆离妥协,转头对着李力行,垂着眼睛说:“那您问吧。”

“今天下午你开车跟着王师傅的出租车到达停车场,结果发现车上是池震,对吧?”

“对。”

“为什么跟着王师傅的车?”见陆离面露难色,李力行又补上一句,“董令其已经死了,有些话不妨直说。”

“董令其用我的家人威胁我去杀掉王师傅,他说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但实际上,他是想毁了我。” 陆离说这话时又开始盯着 “手术中” 三个字。如果不是池震及时点醒自己,现在董令其应该已经在庆祝吧 —— 终于除掉了一个眼中钉。

李力行看着又将目光转回去的陆离,内心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早点结案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池震带着胡先生?”

“嗯,他根据王师傅给的电话找到胡先生,还引我到停车场。原本打算在那里躲过董令其的监控,一起想办法结束这一切,却不料胡先生身上带着窃听器。”

“董令其一到停车场就打死胡先生,又以池震帮助罪犯逃脱的说辞命令你下了池震的配枪,还用吴文萱威胁你击毙池震?”

陆离虽疑惑李力行的问法,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了肯定回答。

“但你击毙池震,董令其仍不满意,不但用吴文萱要挟你丢下枪,还要将你和吴文萱灭口,你拿出原本打算杀掉王师傅的SOG和他搏斗,却被他夺过刀。你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吧?”

陆离点点头,心中却蓦然一悸,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力行。李力行并不理会,边记录着两人的对话,边问:“在董令其要杀你的一刻,池震捡起你丢在地上的枪,为了救你,击毙董令其。”

“李副署长,您这么问话,合乎规定吗?” 如果说之前的几句问话是对案情的确认,这一句已经有明显的引导性质。

“来之前我已经将案情了解的差不多了,老高给了我很大帮助。你和池震都伤得这么严重,就不必多费心思,交给我吧。” 没等陆离回答,李力行就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将问话记录递给陆离签字。陆离看着潦草的记录,哑然失笑。记录里,李力行问出的那些话,全变为陆离的回答。看来,这李副署长真的想凭借自己的权位帮他俩,将案子认定为正当防卫。

陆离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却没将记录还给李力行,而是直视对方的眼睛,问:“值得吗?”

“值不值得就看你和池震以后的表现了,别让我后悔。” 李力行伸手抓回笔录,戴上帽子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出院后,马上去给我多练练近身格斗。年纪轻轻的,常出外勤,还拿着把刀,竟打不过一个坐办公室的董令其?你,制服不了罪犯才是不合规定!”

“是!”



池震做完手术,又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二十几个小时才转入普通病房,陆离再三恳求,医生方给他一个小时探视时间。终于看到池震,陆离说不清心中滋味,但看这小子半躺在床上,精神还算不错,便直接递过去几页纸,“把这个签了。”

“我这刚醒,脑子都不大好使,你就让我签字,不是卖身契吧?”

陆离翻个白眼,没回答。

池震快速浏览一遍,原来是自己并未参与的笔录,“正当防卫?” 他看向陆离。

“与其抓回来,被某个无良律师钻了法律的空子,让那家伙逃脱惩罚,倒不如在抓捕的时候找个理由击毙。” 陆离弹了一下笔录,“看清楚了 —— 正当防卫。”

“你……” 池震指着脸上写满了“你应该比我懂”的陆离,却不知要说什么,抓过笔,刷刷签上名字。转念间又不太放心,“李力行为什么帮咱们?不会因为上次,我没开枪打死他,也没举报他?”

“你说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再仔细看看笔录。”

经陆离一提醒,池震看着有问有答的笔录才回过味来。笔录里,李力行只是例常问话,凡对将案件定性为正当防卫有帮助的话都出自 “池震”。就算以后真的有人追查,只要李力行一口咬定当时情况就是这样,最多算是个办案不力。

“全城通缉怎么解释?”

“池警官第一次开枪击毙罪犯,内心慌乱,下意识逃离现场。陆离联系不上他,滥用职权,全城通缉,想让池震快点回警局协助结案。”

“这也有人信?”

“你是个半路出道的警察,没接受过训练,一时慌乱很正常。我,平时为快点结案不按规矩办事的多了,不差这一个全城通缉。”

池震还是觉得牵强,正要开口,索菲出现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陆离收回笔录,起身就走:“别想那么多,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你好好休养,不许喝酒,不妨碍你们了。”

索菲还没走到床边,两行泪就落下来:“对不起,如果不是找我,你也不会…”

“停,你干嘛对不起?是我约你在地铁站见面,而且,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在天上混日子了。”

索菲坐在床边,池震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耽误你回澳门了吧。”

“我可以留下。”

“我要是想留你,早就叫你留下了,何必等到你要上飞机再把你拦下。我那天就是想去送送你,再当面对你说声谢谢。” 池震见索菲更加悲伤,连刚进门时见到自己已经恢复不少的喜悦都消失散尽,又补上一句,“你是小蜜蜂,小蜜蜂就应该去花丛里采蜜,而不是天天绕着一朵不愿开的花,还嗡嗡地妄图叫醒他。”

“池震,你混蛋!”

“混蛋不值得小蜜蜂为他留下。”

两人没再说话,一直到护士催促池震休息,索菲才说自己买了后天的票。

“后天?我怎么送你?”

“没关系,小蜜蜂很勇敢的,不用你送。” 索菲语气潇洒,仿佛瞬间变回花海中的小蜜蜂,“有空去澳门,我带你吃好吃的。”

“一定。” 池震没看出索菲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强装出来的,但还是笑着应下。

“索菲,谢谢你。” 看着索菲走到门口,池震又叫住他,郑重说道。

索菲回头给池震一个灿烂的笑,说:“客气。”



李力行在董令其被杀的第二天就召开发布会,给震惊又好奇的公众一个交代。

经查证,最近的卫校校长被杀等三起匕首杀人案的真凶是吴文萱前夫,胡某。胡某受时任刑侦局局长的董令其指使,连续杀害三人,后又被急于自保的董令其枪杀。陆离与池震,在抓捕嫌犯董令其过程中受到生命威胁,击毙嫌犯为正当防卫,不需接受任何处罚。董令其打伤吴文萱、杀害吴文萱前夫胡某证据确凿,将会对此提起公诉。此外,董令其常年利用线人牟取暴利,并有多次杀害线人的嫌疑,希望社会各界协助刑侦局的工作,踊跃提供线索。即使是曾经听命于董令其,为其做过坏事的线人,也可积极将功补过,从轻处罚。

发布会结束后,陆续有人到刑侦局,声称自己能够提供帮助,可给出的信息真真假假,甚至不少人只是凑个热闹。这么一来,不但帮助不大,还有可能误导侦查方向。更甚的,还有人借机向曾经有不愉快接触的基层民警泼脏水。于是,整个刑侦局上上下下,就连刚出院的陆离也迅速投入到工作中,风风火火忙了近一月,从大量信息中甄别出有用的部分,同时依据新线索或证据,将董令其曾经可能插手过的案子全都再次整理。董令其的线人网也因为线索增多和当事人自首浮出水面,再加上陆离和池震之前故意留给董令其的线索,又揪出几个警局内部的线人,至此,董令其一手建立的线人网彻底破裂。



刑侦局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时,池震也出院在家修养了一周,很快就能归队。鸡蛋仔以顺利了结董令其一案和欢迎池震归队为由,提议在楼顶搞个小聚会,迅速收到全队支持。叫嚣着累得只想睡觉的队员精神头儿立即来了,买吃买喝,布置场地,誓要彻底放松,一醉方休。其他队的警员听说之后也来凑热闹,最后,小小的天台纷纷攘攘挤了不少人。

“震哥,你清淡饮食这么久,竟然又丰满了一圈?” 鸡蛋仔一手拿鸡蛋仔,一手拿罐啤酒,说着话还不忘往嘴里塞吃的。

“怎么说话呢?这都是你们陆队的妈妈对我的爱!是吧,陆离?”池震边说边得意地冲陆离扬起下巴。

自从上次池震找到陆离家,自称是陆离的朋友之后,陆离妈妈就极看重他,总想着要再请他到家里吃次饭,可陆离一直不肯。听说池震受伤在医院躺着,陆离妈妈坐不住了,就没给儿子发表意见的机会,自己联系了池震,一有空就给他变着花样做吃的,有时还会带着一诺一起去看他,一诺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池震心里热乎乎的。陆离虽然面儿上表现的不乐意,却也没真的阻拦亲妈对他眼里自己 “唯一” 朋友的热情,出院后得空还会帮忙打打下手,被池震知道了,没少调侃他。

就这样,原本以为清淡饮食会减肥的池震,在陆妈妈的努力下成功胖了几斤。

另一边有人起哄让陆队讲两句,陆离扛不住大家怂恿,走到了人群中心。池震趁陆离离开,问鸡蛋仔老高在哪。鸡蛋仔随手往楼顶边缘一指,就去听陆离讲话了。池震顺着鸡蛋仔指的放向看去,老高正一个人倚着栏杆吹风。

“老高,谢谢。” 池震拿着两罐啤酒走过去。

“谢什么?”

“董局的案子…”

“停,那案子已经结了,案情也很清楚,你不用再给我讲一遍。” 老高及时打断池震的话,关于那天下午发生的事,他已经根据现场物证推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真相究竟如何,他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也是……案子结了。” 池震哂然,可不是吗,这件案子里,老高是根据现场情况实话实说,李力行也只是依据证据、各方口供还有他和陆离签字的 “笔录” 办事,他们并不需要知道所谓 “真相”,就算万一哪天来个追查,这案子,说到底也只需他和陆离担着。“好吧,不说感谢,” 池震举杯:“喝一个?”

“你刚出院,能喝酒吗?”

池震往陆离的方向看一眼,说:“就一口。” 随即快速喝一口酒,又瞟了眼陆离。陆离似乎根本没注意他和老高,但池震仍不放心,指着老高的鼻子威说,“不准告诉陆离,否则…”

“刚才还感谢我呢,这会儿就威胁上了。” 老高说着,没收了池震手中的啤酒,“小陆好像有事找你。”

池震顺着老高的目光看过去,陆离正面无表情朝他们走来。

“老高,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啊。老高,老高,你回来!”

老高头也不回,加入到人群的热闹中去。

“我就喝了一口,还是老高逼我喝的!”

“老高还没走远你就这么说?” 陆离看着池震一秒变怂,还像小朋友一样急着辩解,突然萌生逗逗他的想法,“禁酒期延长半个月,酒壶不还了。”

“竟然真的是你拿走的?你这是偷窃行为!”

池震住院时,问过医生护士有没有见过自己的酒壶,就在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得到的回答都是他的物品已经全部归还,没见过酒壶。他也怀疑过是陆离偷偷拿走,但住院的前半段时间他在药物作用下总是半梦半醒,后半段陆离已经出院忙于董令其的案子,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没有他见一诺和陆离妈妈的多,偶尔一见也忘了问问。

“我没偷,花三十万买的。”

“什么三十万,我买反窃听器的钱还没给我,那是二十九万八千八。”

陆离没接话,一脸严肃地看着池震,那表情似乎在让池震好好反思一下,重新组织语言。

池震避开他的目光,说:“那我花三十万买回来总行了吧?”

“没有一个亿我不卖。”

“你!”

“怎么?”

“你还挺好看的。”

陆离没忍住,一本正经变成放声大笑。

城市的夜空看不到星星,两人并排靠着栏杆,看着远远近近五颜六色的灯光沉默。陆离突然开口:“濒死是什么感觉?真的会有走马灯吗?”虽然把吴文萱送到医院后,陆离也因为失血和体力不支失去意识,但濒死于他还很遥远。

池震下意识地去掏酒壶,摸到空口袋才想起酒壶还在陆离这个坐地起价的奸商那儿。“酒壶还我我就告诉你。”

“等你完全康复,禁酒期过了再说。”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着我要是死了,陆离肯定要把这个他垂涎已久的酒壶拿走。这可不行,我得活着,那酒壶好贵呢。”

池震嘴上调笑着,思绪却已经重回空无一人的地铁。

濒死不像走马灯,更像是记忆化身洪水卷过来,将人瞬间淹没。然而奇怪的是,记忆纷至沓来,深陷其中却仍觉得孤独,孤独到就连最温馨的回忆,也让人觉得寒冷。

在意识陷入虚无前的最后时刻,池震被记忆的洪流推到陆离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的那个时刻,他看到自己装作情深的样子去吻陆离,可四目相对之际,两个人同时爆笑。池震突然想知道,如果真的吻下去,陆离会不会当场把自己毙掉。这么想着不由得问了出来。

“去你的!”

陆队长一记飞脚踢过来,池震心里那点因为回忆而产生的凉意却被一脚踢散,他终于感到自己还活着。



后篇:《未完待续·鳌头